大规模风电机组“退役潮”将至，超千万吨固废何去何从？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缴翼飞 北京报道

1月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发布《2025年加力扩围实施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将深入开展工业、农业、能源、建筑、交通、教育、文旅、医疗等领域存量设备评估诊断，分领域分行业明确设备更新目标任务和实施方案。

在这其中，数量巨大的风电设备也是更新回收的重点领域之一。根据2024年印发的《能源重点领域大规模设备更新实施方案》，按照《风电场改造升级和退役管理办法》的要求，鼓励并网运行超过15年或单台机组容量小于1.5兆瓦的风电场开展改造升级。

风电机组的设计寿命一般为20至25年，我国从2000年左右开始大规模推进风电产业发展。业内预计，2025年，国内风电产业将迎来第一波大规模风电机组“退役潮”，退役规模将超1.2吉瓦（GW）。退役风电机组的处置和资源化利用，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

2025年将迎数千台机组退役

经过多年的规模化开发，我国风电装机规模再创新高。国家能源局最新数据显示，2013年以来，风电装机增长6倍，年均增长约20%。截至2024年底，我国风电装机约5.1亿千瓦。

不过，风电核心设备的设计寿命通常为20~25年，风机在经历长时间的运行后，会面临性能下降、设备老化等问题。另外，随着技术的不断提高和升级，风机迭代很快，部分风机会面临提前退役。

根据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分析数据，进入“十四五”，我国风电退役换新市场规模呈指数级增长，到2025年将退役机组达到1800多台，装机容量为1.25GW(超过20万吨)；到2030年将达到10GW/年(210万吨)，到2035年累计将达到100GW(约2000万吨)，2045年累计将达到150GW(约2500万吨—3000万吨)，退役风电设备产生的固废量是非常巨大的。

中国循环经济协会发布的《中国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产业调研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以风电机组和配套设施的主要材料构成看，风机的机舱、塔筒、叶片等部件包括了铜、钢、水泥、碳纤维/玻璃纤维等材料。以1.5兆瓦风机为例，该机组每千瓦用钢量为0.11吨，每千瓦用铜量2.9~3.52千克，按照目前国内废钢价格3000元/吨、废铜的回收价格60000元/吨计算，到2030年，累计可回收价值高达240亿元左右。

生态环境部固体废物与化学品管理技术中心副主任韦洪莲解读《报告》时表示，未来我国3—5年内需要退役的风力发电机组数量将达上万台，拆除后将产生约2000万吨废弃物资，其中废钢铁废铜、混凝土及复合材料等一般固体废物近1970万吨，废矿物油、废铅酸电池等危险废物约30万吨。退役风力发电机组呈现出废物产量大、种类复杂、危害性大等特点。

在这其中，叶片是循环利用的重点和难点。作为风力发电机组捕获风能的关键构件，风电机组的叶片需要具备密度小、弹性/韧性高、强度大、耐腐蚀、耐紫外线照射的多种特性，通常采用纤维增强复合材料。也正是因为其高强度的材质及构造，导致其在退役后难以处理。

“尤其是目前风电场‘以大带小’的升级改造导致市场峰值提前到来，产业总规模到2030年可能会达到5亿元。”华电科工固废业务部负责人表示，根据华电科工固废业务部数据测算，按风电叶片20年使用寿命计算，2026—2029年每年将有2~8万吨叶片下线。预计2030年后每年下线量超过18万吨，2040年后每年下线量将超过100万吨。

韦洪莲表示，对退役风力发电机组进行全生命周期管理，开展退役后绿色环保回收与处理处置，不仅能够为退役的组件赋予新的价值，还能够大幅削减风力发电机组在全生命周期中的碳足迹，助力可再生能源行业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

退役风机去哪了

我国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工作尚处于起步阶段，退役设备处置责任不明确，专业化回收利用企业较少、商业模式不成熟，存在简单焚烧和填埋废弃风机叶片的现象。

“风电叶片材质特殊，填埋虽然简单，但不会降解，还浪费了填埋场空间和大量资源，焚烧也会排放出大量温室气体及有毒气体，而且产生的焚烧残余物难以处理，会对空气和土地造成严重污染。在这其中，中小回收企业众多，回收价格也偏低，市场盈利并不高。”中车山东风电业务部总经理江峰告诉记者。

中国循环经济协会退役风光设备循环利用专委会秘书长路光杰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风电场多处于偏远地区，部分项目还处于地形复杂的山地区域，退役机组拆解后的部件尺寸大、运输距离远、作业资源匮乏、人工成本高等问题难度均被加大。根据风电场的不同地理位置和基础设施条件，拆除、运输一台风机的费用，最低为十万元左右，最高可能达百万元甚至更高。

“大多数的建设方在十几年、二十几年前开发陆上风电时，基本没考虑过废旧风机回收处理的成本。太高的拆除成本影响了相关企业的参与积极性，而回收价值却有限。”路光杰指出，目前不少企业对退役后的风机主要采取在合适地点暂时存放的方式，这一方面在短期内避免了切割分解、长距离运输等问题，另一方面也期待在相关产业进一步成熟后能够降低处理成本，甚至带来一定收益。

目前，风电设备退役处理的主要办法包括梯次利用、机械回收、热解回收以及化学回收等。据了解，这些方法各有优缺点，市场上较受欢迎的是机械回收法，即将废弃叶片粉碎后，得到不同尺寸的纤维，这些纤维在后端可以用作增强材料和添加剂等。同时，随着技术的发展，化学回收等方法也在不断探索和完善中。

北京计鹏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技术总监朱燕嵩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2023年印发的《关于促进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集中式风电和光伏发电企业依法承担退役新能源设备处置责任。但至今没有文件进一步明确责任主体的履责规范和要求，各个环节的分类分工缺乏机制安排。包括退役风电叶片在内的新兴固废，均需要建立健全对退役设备的评价、检测、再制造技术研发、梯次利用的制度规范。

朱燕嵩指出，从循环回收利用体系的角度看，最重要的是发电企业如何避免风险，央企、国企等大企业如何承担企业角色，确保全程各环节可追溯、可查询。要重视源头绿色设计，做好废旧分类、妥善处置，加强对关键难点技术的扶持，精准施策、一地一策，积极推进示范项目落地。

韦洪莲认为，目前国家已经连续出台政策鼓励设备制造企业完善回收再利用体系，应当抓紧落实，培育风电制造、使用、回收再利用的完整产业链。提升技术装备自主可控水平，重视上下游协同，依托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竞争力的骨干企业，积极推动从生产、建设、运营到回收的全产业链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在2024年10月正式成立，专门从事资源循环利用，承担打造全国性、功能性资源回收再利用平台的重要任务。其业务涵盖废塑料、废有色金属、废旧电池、退役风电和光伏设备回收等，并承担线下资源回收网络建设。

不少业内人士表示，希望中国资源循环集团能够进行市场整顿，解决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甚至可以借助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打通新能源领域、建筑行业、消费行业等跨界应用场景，并建议明晰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和风电整机厂家、民营回收企业的业务模式和合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