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和讯财经
2025-12-10 17:54:15
(原标题:黄奇帆: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顶层逻辑和底座结构)
文/张向东
不久前,刚刚闭幕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制定了“十五五”规划建议,指导思想里有一句话,就是保障“十五五”规划能够圆满实现的根本动力,是改革创新。的确是这样,改革创新是40多年来中国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也是我们到2050年实现“中国梦”的根本动力。
改革,就是对整个中国的经济基础和资源优化配置,形成经济发展的底座。创新,会在高质量制造、新质生产力的方位上拉动中国经济健康发展。
在“十五五”开局时刻,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去年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称《决定》)。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事项:城乡融合。同时,《决定》里还有一个重要事项: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以发展新质生产力来实现高质量发展。
?我认为这两项改革和创新的实践,就是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底座之一,也是重要的顶层结构之一。所以,怎么样搞好城乡融合和科技创新,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关于城乡融合。中央文件里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到2040年,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应该达到78%-80%。现在是67%,今后十几年再增加10个点就是77%,增加13个点就是80%。这个目标并不难,应该比较容易做到。
第二个目标就非常重要、非常艰难了,就是到2040年户籍人口的城镇化率力争达到78%。我们国家目前的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是48%,1980年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是18%,改革开放40多年,增加了30个百分点,达到了48%。现在中国农村实际上还有7亿多农村居民,城市居民从户籍人口来说,也是7亿左右。这是一个基本状态。
我们现在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和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之所以差了很多,主要原因就是大量的农民工进城工作了10年、20年没有户籍落地。所以,要实现这两个目标,需要有两个配套的改革。
第一,城市的户籍要放开,对农民工要基本上彻底、全面地放开。放开不是一个口号,具体有三个措施:1、行政手续上要把户口办到位;2、老百姓(603883)到城里要有居住的地方。如果商品房买不起,政府有足够的保障房供进城的农民工居住;3、进了城的农民子女的教育政策要和城市居民一样,社会保险、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要和城市居民一个政策。总而言之,最终要让现在还存在的2.5亿农民工安居乐业。今后十几年还有1亿多农民工进城,城市户籍也同样要一步到位。这是一项改革,目前全国都在推进。
第二,中国的农民都有三块地:承包地?、?宅基地?和?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农民如果到城市落户了,他就离开了农村的户籍,这“三块地”就需要交出去,这实际上是对农民利益的一个剥夺。
第三,承包地、宅基地都是集体用地,所有权是集体的,这是宪法规定的。但使用权也是一种私权,使用权的使用、交易、租赁、抵押,这是法律许可的。就像我们在城市里买房,其实购买的是70年使用权,土地还是国有的,你并没有把国有的土地变成私权,因此交易的就是一个使用权。假如你的这个使用权用了五年之后,房价翻了一番,500万变成了1000万,多出来的500万归谁?不是归土地所有权方,而是归你,你交了税就归你。
城市土地如此,农村土地也是如此。所以,中央正在非常着力地推进农村“三块地”使用权的转让、交易,当然不是卖给城市人口,而是转让给农村集体组织,农村集体组织拿了地只分配给在农村继续落户、务农的农户家庭还是租赁给城里边的某些企业,这些企业可以把农民的地租下来,用于发展规模化农业等,这里面可以是多元化的,但这个地的所有权还是集体组织的。
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场重大的改革。当农民自己离开农村的时候,这“三块地”可以租赁、交易,形成一笔收入,带进城里,而城里的房子由政府通过公租房、保障房来安置,农民在城里又有了就业。
这样可以通过农村“三块地”的改革和城市户籍制度改革,最终使2亿多已经在城市工作多年的人落户,推动今后十几年从农村转移到城市的1亿多人落户、就业,最终使得十几年以后,中国2.0版本城镇化能够圆满实现。
中国城镇化1.0版本是1980-2020年的40年,通过改革开放推动了4亿多农民进城落户,使我们的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从18%变成了48%。现在是2.0版,要进一步推动30个百分点的农民在城市落户,把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从48%变成78%,或者打点折扣到75%,这样一来,最终就实现了城乡融合、双向融合。
第一个融合,我们的城市正面临着房地产20多亿平方米的库存。这个库存不是老百姓家里买了一套房、两套房、三套房的二手房库存,而是房地产商的一手房、新盖房,每年造它10亿平米、20亿平米,现在卖不出去而形成的库存。这个库存现在打了个六折、七折,政府以比较低的价格买过来,正好成为今后安置进城落户的农民的保障房,这是一举两得。
第二个融合,我们这20-30年城市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应该说既还了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之间中国城市化建设的欠账,又解决了(上世纪)80年代到2020年我们发展过程所需要而增加的基础设施现实账。一个是过去的账,一个是现在的账。同时,我们许多基础设施都超前建设,把今后20年要干的基础设施事实上也提前了,也因此中国地方政府现在欠的基础设施投融资平台债近70万亿左右,这是地方政府非常大的一个负担。还了账,没话说。但把未来也透支的账,怎么来平衡?
当几亿农民进城以后,整个中国基础设施的不平衡、过度投资、透支都会逐渐进入平衡状态,包括医院、文化和教育,也都有过度投资的现象,这些都能够因为农民进城而基本平衡。这是对于城市而言的。
对于农村来说,有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几十年来,中国农村居民收入跟城市居民收入一直都是三到四倍的差距。
这不是城市反哺农村不够,也不是农村的能力不够,更不是农民耕地的效益不够,而是因为我们的农民缺少土地。中国现在一共20亿亩耕地,7亿多农民,按户口平分,人均3亩地不到。不管怎么运作,一亩地年均收入,平均就是3000元,种蔬菜可以到5000-6000元;种粮食就是700-800元,平均下来是3000元,3亩地就不到1万元。这是中国农民收入之所以和城市居民差3倍、4倍之大的原因。
进一步看,中国农民人均3亩地,美国的农民人均500多亩,加拿大人均1000多亩,欧洲农民人均300多亩,东南亚10个国家的农民人均也有100亩。
联合国有个标准,人均3亩地都不算农户,人均10亩以上、户均30亩以上,算是小农经济。中国现在农民人均3亩地,怎么办?把城市化率提高到78%左右,把农村居民从7亿多变成3亿左右,就能迎刃而解。当我们的农村人口了3亿多,他们在农村的“三块地”就可以变成耕地,中国的农村耕地会进一步上升到27亿亩、30亿亩,这样最终实现人均10亩地,10亩地就可以有3万元。所以,城乡融合会让中国的经济发展、城乡底座得到进一步的资源优化。
这件事是“十五五”期间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改革,它的意义不亚于农村土地承包制。
第二件事,是科技创新。中国的科技创新,在过去十几年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去年的研发费用为3.6万亿,比2020年增加了1.2万亿,增加了50%左右。现在中国的研发经费总量是世界第二,研发费用占GDP的比重是2.68%,超过了欧盟的平均水平。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有了一个高度的发展成就。
但我们有两个问题:一是基础研究、原始创新还不够;二是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结合得不那么到位,有相应的分离。这两个问题都要在“十五五”到2040年期间着力解决。
在科技创新上,中国“0到1”、“1到100”、“100到100万”三个阶段都有一定问题。
0到1阶段的问题是,投入不足。尽管我们有3.6万亿的总研发费用,但到去年用于基础研究,“0到1”“无中生有”的关键技术开发费用只占3.6万亿的7%,比2020年5%增加了一点,但增加得不够。G20国家、OECD发达国在“0到1”阶段的基础科研研发费往往占这个国家总研发费的20%。
在这个意义上,中国要力争到2030年把研发费比重从现在的7%提升到10%,2035年能提升到15%,2040年能提升到20%,使得我们基础科研投入占总的研发费用的1/5,达到OECD的平均水平。
在转化方面,我们许多研发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比例不高,原因是缺少转化机制。我们目前的转化机制是,知识产权1/3归单位、归投资者,还有70%归发明者,谁转化谁没有股权,谁没有效益。光靠孤零零的发明者转化,就没有动力。需要有全社会、全方位地来转化的机制。我们要让发明者和创新者互相形成一个协议,互相分配。总之,这件事要到位。
第三,如果好不容易实现了从0到1,从1到100形成了生产力的成果,怎么样变成巨大的生产力、变成“独角兽”?这需要基金投资。
我们现在有30多万亿各类基金,但只有30%真正做到了“投早、投小、投硬科技、投长周期”。在这个意义上,务必让30多万亿各类基金,至少有70%是“投早、投小、投硬科技、投长周期”。
理论上应该法律上做个规定:凡货币基金储蓄产生的收益,对不起,基金的这些管理者别分红利,或者最多红利的0.01%,你不能还像风险投资那样分它20%,因为你什么风险也没有。你和老百姓拿钱放在银行里没区别,这个要调整过来。
第二个问题,中国的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联系不紧密,结合不到位。
产业创新就是产业链的创新,上游、下游、中游的产业链集群的创新。这个创新不光是说制造业,现在讲产业链集群是“1+10”。“1”就是制造业,“10”就是产业链的研究开发、物流配送、市场准入、检验检测认证、金融服务、绿色低碳服务、数字化服务、贸易、批发、零售以及售后的服务,以及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等各种第三方服务,最后,产业链上还有对劳动者的知识技能投入,有人力资源开发和各种专业培训等等。
这十大生产性服务业和制造业构成了完整的产业链集群,构筑了各种生态业态、新的发展模式。在这个意义上,十大生产性服务业,第一项是科研创新,然后形成产业迭代,那九条生产性服务业是创新性的服务,它是制造业利润提升的基础,是制造业效率提高的基础。
比如苹果公司就是做手机的,它把手机产业链上十大生产性服务业都负责研发到位,然后把制造外包给富士康,2亿部手机生产出来后,全归苹果公司去销售。这就是研究开发带动产业链集群发展的产业创新模式。
我们的华为又做手机,又做电脑,还做服务器,还做5G基站,还做机器人,还做汽车。但你看到过华为有一个自己具体的生产线吗?没有。它都外包给了别人,但是华为做了什么?华为就把这7大万亿级产品的产业链上一切相关的生产性服务业都研发到位,这就构成了中央说的“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一体化融合”。在这个意义上,中央十分精准地看到了中国科技创新存在问题,几十万人在分门别类地做研究,但产业链上的创新研发和生产性服务业都没展开。最后就是科研创新形不成生产力,形不成产业链,形不成产业链集群。
所以,“十五五”期间,一定要把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融合起来,一定要把我们在基础研究和技术创新方面投入不够、转化不够、对“独角兽”的“投早、投小、投长”不够的问题解决好。我相信,把这两个二十届三中全会部署的很重要的事情解决,就能把我们经济发展的底座和顶层设计落实到位。
(黄奇帆,中国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席。本文根据12月7日黄奇帆在“和讯财经中国2025年会”上的主旨演讲整理。)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12-10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12-10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12-10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12-10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5-12-10
智通财经
2025-12-10
证券之星资讯
2025-12-10
证券之星资讯
2025-12-10
证券之星资讯
2025-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