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制造升级与远征：研发驱动的“走出去”样本｜活力中国调研行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孙燕 江苏报道

全球市场有寒意，江苏外贸却跑出了5.1%的增速。靠什么？还是制造业。

康尼机电车间 孙燕/摄影

最新数据显示，今年前8个月，江苏省外贸进出口总值3.82万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5.1%，增幅较全国高1.6个百分点。其中，出口2.55万亿元，增长9%。在漂亮的数据背后，江苏外向型经济活力在什么地方？强大的制造业实力，一定是答案之一。

9月15日至20日，记者跟随活力中国调研行团队走访了江苏，探寻这一制造大省“走出去”的密码。

记者发现，在江苏，一批大国重器正伴随出海步伐，在全球舞台上崭露头角；在民用方面，大量制造产品也海外市场中表现出色。

出海的主力，早已从袜子衬衫，换成了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高铁。背后是真金白银的投入：今年年初发布的江苏省第五次全国经济普查公报显示，2023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法人单位R&D经费支出3301.7亿元，占全省近八成。

今天的出海，已是技术驱动的升级战。 

大国重器“走出去”

什么样的大国重器，正伴随江苏企业出海步伐，在全球舞台上崭露头角？记者在这次走访中发现，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高铁等重大项目和产品，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展现了江苏企业的实力。 

比如，在我国首个海外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2019年建成投运的巴西美丽山二期±800kV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中，换流阀及直流测量等核心设备都来自常州博瑞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瑞电力”）。

无独有偶，在巴西美丽山水电送出特高压直流输电二期项目中，常州西电变压器有限责任公司也提供了14台±800kV特高压换流变。

作为全国最大的特高压输变电设备制造基地，常州在变压器、电力电缆、直流输电领域位居行业领先地位，拥有上上电缆、华朋集团、安靠智电、博瑞电力等国家制造业单项冠军。

博瑞电力党委委员、总经理助理吴继平告诉记者，近年来，中国建设了多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通过多个重大项目的实践，不仅积累了丰富的建设经验，还在国际上树立了良好的声誉，吸引许多国家选择中国厂商参与特高压直流项目。 

除了新建项目，许多国家在现有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的改造中也倾向于选择中国厂商。

如在2024年，博瑞电力实施了我国首个海外高压直流工程换流阀改造项目——巴西伊泰普水电站±600kV高压直流输电工程改造项目。针对已运行40年设备原站址改造的需求，博瑞电力结合阀厅情况首创了“外支撑+内悬吊”全新型立式阀塔，阀塔尺寸较典型结构压缩30%，接口与原系统成功兼容，为老直流输电系统延续新生。

在特高压之外，高铁也是我国“走出去”的一张重要名片。 

目前，全球每3扇高铁门中，约有一扇来自康尼机电（603111.SH）。据康尼机电总裁助理、轨道交通事业总部总经理刘落明介绍，该公司的车门自2014年开始出口，目前海外市场占有率为20%，位列第二；全球市场（包括中国市场在内）占有率达36.2%，位列第一。

从技术角度而言，刘落明指出，高铁以300km/h的速度会车时，高铁门上的载荷压力很大，欧洲曾经出现过会车时列车门被吸附到另一列车上的情况。“对车门来说，安全可靠是第一位的。另外，车门要和车辆进行通讯，电控、网络通信、控制系统、驱动系统等支撑系统也需要满足极高的安全要求，且处于持续运动的环境中，其允许的失效概率不得超过亿分之一（即10⁻⁸）。”他说。

刘落明告诉记者，全球范围内轨道交通零部件厂商数量众多，但能独立研发、制造并稳定供应轨道交通车辆门系统的企业有限——这一领域的技术壁垒、安全认证要求和市场准入门槛极高，导致全球范围内具备核心竞争力的门系统厂商仅4到5家。

此外，中国地域广阔、工况环境复杂，康尼机电经过国内全场景的应用后，在产品可靠性、及时交付率、服务等方面积累了优势，也为“走出去”奠定了基础。

康尼机电首创“内置塞拉”门系统，巧妙利用气动压差增强密封性，一举突破气动载荷难题。这一核心技术让复兴号动车组首次装上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国产车门，实现了高铁车门从完全依赖进口到全面自主创新的历史性跨越。如今，中国标准动车组车门已随雅万高铁、中老铁路等“一带一路”项目走向全球，成为国际技术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制造产品“卖全球” 

在江苏，还有一批制造民用产品企业，正以“中国制造”重塑全球生活方式。

比如，总部位于江苏无锡、两轮电动车连续多年全球销量第一的雅迪控股（01585.HK），于2021年正式启动大规模出海战略。

由于东南亚油摩市场空间大，两轮电动车替代油摩有较大增长潜力，雅迪将海外布局战略重点放在了东南亚市场。

“在海外市场，路况、消费者身高、生活习惯有所不同。比如中国主要是代步需求，印尼的B端市场需求比较大，需要在动力、续航里程上进行调整。”雅迪科技集团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王家中介绍道，公司首先在当地建立研发中心，以开发适应当地的产品；而后建立生产基地，目前已在海外设立了越南、印尼、泰国、墨西哥共4个基地。

电动两轮车出海需要完整的本地配套。雅迪计划打通海外产业链，从研发、生产、销售、售后都在当地完成，一方面能够匹配当地需求，另一方面缩短研发周期、交付时间，以降低成本。

雅迪科技集团执行董事沈瑜指出，当前两轮电动车出海的重点是去当地建立销售网络、售后服务网络，两者是销量增长的根本因素。“之所以日本的燃油摩托车品牌在东南亚做得好，是因为在偏远地区也有本田、雅马哈的售后服务点。我们也在往这条路上走。” 

目前，中国三分之一的两轮电动车产量，都来自雅迪总部所在的无锡市锡山区。据锡山区电动车对外贸易协会副秘书长张自强介绍，10多年前，锡山区电动摩托车出口额约2000万美元，而2025年有望突破4亿美元，翻了20倍。 

和雅迪不同，江苏友奥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友奥智能”）更早的瞄准了海外市场。

据友奥智能董事长吴清平介绍，该公司95%以上的产品用于出口。友奥智能主要生产移动空调、除湿机，由于国外安装费用昂贵、室外机安装限制等因素，该公司的移动空调在北美与欧洲颇受欢迎；除湿机则因应用场景广泛，在东南亚地区广受欢迎。

友奥智能展厅 孙燕/摄影

目前，友奥智能的产品远销北美、欧洲等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全球市场占有率高达16%，在美国、德国、韩国、法国等市场占有率位居第一，国际销售行业排名前2位。

受外贸环境影响，友奥智能今年对美出口下降约20百分点，但通过调整产品“出海”策略，该公司依然实现了逆势增长。

友奥智能跨境电商总监肖淑莉介绍道，当前该公司正在调整市场结构和营销渠道，增加欧洲、亚太市场的份额，开拓非洲等新兴市场；并加大力度拓展自主跨境电商业务，寻找多元、稳定的贸易渠道。

从智能工厂走向世界舞台 

江苏制造业的全球化战略不仅体现在产品出口，更实现了从“走出去”到“走进去”的跨越。

近年来，不少江苏半导体企业积极拓展海外供应链。如扬杰科技（300373.SZ）一方面收购MCC等海外品牌，实现全球市场渠道覆盖，另一方面在海外设厂，实现海外产业链闭环。

扬杰科技副董事长梁瑶告诉记者，考虑到未来的竞争，扬杰科技在业内较早开启国际化布局。

截至2024年年末，扬杰科技在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设立了在地化研发、制造与销售网络，其中研发中心5个、晶圆与封测工厂15座，拉晶与外延厂3座。

在江苏制造全球化战略的背后，近年来，江苏还以智能化改造、数字化转型、网络化联接（“智改数转网联”）为路径，为制造业企业融入全球市场、增强国际竞争力注入新动能。 

如在康尼机电，记者看到，车间设置了涂胶机器人工作站、底涂涂覆机器人工作站、胶条装配机器人工作站、激光封边机器人工作站，部署了钣金机器人、焊接铣削机器人等。

通过引入工业机器人等智能化设备，制造业企业能够提高生产效率、减少操作误差，为产品出口创造更大的利润空间；通过数字化转型以及设备、生产线和供应链的互联互通，制造业企业可以实时获取市场数据，并快速调整产品设计和生产策略以满足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需求。

江苏自2021年起率先实施制造业“智改数转”三年行动计划，并于2025年发布新一轮《江苏省深化制造业智能化改造数字化转型网络化联接三年行动计划（2025—2027年）》，大力推进制造“智改数转网联”。

针对当前外贸订单“多品种、小批量、个性化、快交期”的新要求，江苏省工业和信息化厅还引导企业加快部署柔性制造单元、协同制造平台和“小单快反”系统等智能制造新模式，推动生产线进行模块化、数字化改造，增强快速换型、混线生产能力，提升企业对国际市场需求变化的响应速度和交付能力。

未来，随着智能制造实力的进一步升级，江苏“走出去”的产品，有望获得更多市场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