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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7 07:58:49
(原标题:古人“上岸”派对:帽插宫花,琼林赴宴|新知)
文博时空 作者:刘鑫 明隆庆二年(1568年),32岁的徐显卿骑着由皂隶牵着的白马,洋洋得意。前面有一队人抬着匾,吹奏唢呐,鼓乐声声,路边行人投来艳羡的目光,欢庆的场面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徐显卿愉悦兴奋的心情。这是《徐显卿宦迹图·琼林登第》所描绘的生动一幕,徐显卿在京城会试中考取进士,至此开启仕宦生涯。
徐显卿是明朝著名官员及文学家,他不仅政绩卓著,还著有《天远楼集》二十七卷,文风平实,对后世有一定影响。明清时期,宦迹图起到炫耀本人的功绩,为子孙后代留作纪念的作用。毋庸置疑,登科及第、琼林赴宴是徐显卿人生中意义非凡的重要瞬间。
明 《徐显卿宦迹图·琼林登第》(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徐显卿所赴的琼林宴与鹿鸣宴、鹰扬宴、会武宴并称为“科举四宴”,是古代科举制度下由朝廷为顺利通过科举考试的士子举办的盛大庆祝宴会。其中鹿鸣宴与琼林宴为文科宴,鹰扬宴与会武宴为武科宴。今人所熟知的文天祥、司马光都曾是“科举四宴”中的一员。北宋大臣尹洙曾说:“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强虏于穷漠,凯哥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也不可及也”。可见,在人们眼中状元登第所带来的荣耀非同寻常,而作为嘉奖的“科举四宴”更是代表着无上的荣光,为世代读书人所向往。
优中选优:拿到宴会入场券有多难?
在赴琼林宴之前,士子们首先要获得鹿鸣宴的“入场券”。鹿鸣宴起于唐代,为举人而设,因宴会上要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所以取名鹿鸣宴。以徐显卿所在的明朝为例,步入仕途,乡试是第一步,又称为“大比”。乡试考中即成为举人,具备了做官的资格,这对于士子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进士题名记》有以下记载:“夫当大比之秋,京郡合国子监及畿甸之士,天下布政司合所隶郡邑之士,三试之,拔其尤者贡于礼部,盖什之一。”当时各省直乡试录取率一般应为10%。由此可见,乡试竞争十分激烈,能够获得鹿鸣宴的“入场券”实属不易。
在《徐显卿宦迹图·鹿鸣彻歌》中,作者描绘了徐显卿乡试中举之后赴南京应试的场景,徐显卿虽没能够参加鹿鸣宴,但从图中也足可见他高中举人时的意气风发之态。
明 《徐显卿宦迹图·鹿鸣彻歌》(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比鹿鸣宴更难进入的,是为进士而设的琼林宴。“琼林”原为宋代名苑,在汴京(今开封)城西,宋徽宗政和二年以前在琼林苑宴新及第的进士,因此称为琼林宴。政和二年以后,又称闻喜宴。元、明、清三代称恩荣宴。虽几朝对此宴称谓有所不同,其仪式内容大致不差,仍可统称为琼林宴。据学者推估,明代举人最终摘取进士桂冠的比例应该是24%,因此可见,相比于鹿鸣宴,成为琼林宴的“座上客”是“难上加难”。唐代诗人孟郊就曾两试进士不第,四十六岁时才中进士。登科后,他欣喜非常,写下《登科后》中“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佳句。
明 《观榜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观榜图》曾刻画放榜时考生的生动状态。观榜人潮汹涌,高中者兴奋地登马而去,落榜者则满脸沮丧,由人搀扶,颓然而返。
文科如此,武科的选拔同样严格。鹰扬宴是武科乡试放榜后考官及考中武举者共同参加的宴会。所谓“鹰扬”,是取威武如鹰之飞扬的意思。“会武宴”是武科殿试放榜后在兵部举行的宴会,规模排场更大,盛况空前。据《清史稿》记载:“武科,如文科制。乡试以十月……中式者曰武举人……殿试简朝臣四人为读卷官,钦阅骑射技勇,乃试策文。临轩传唱状元、榜眼、探花之名,一如文科”。
由此可见,武科的考试流程与文科类似,考生先要在乡试中崭露头角,以鹰扬宴为贺,再努力在殿试中考取进士,取得会武宴的一席之地。人们常用“一跃龙门”、“独占鳌头”等词语来形容武状元取得的辉煌成就。如今,在南京中国科举博物馆收藏有一枚重达三百三十斤的武举石,石上刻有“鳌头、乙卯制、三百卅斤”的字样,寓意托起该武举石的人已有独占鳌头、拔得头魁的能力。
清 刻“鳌头”款武举石 南京中国科举博物馆藏
春风得意:古人“上岸”派对有多嗨?
《新唐书·选举志》曾记载:“每岁仲冬,……试已,长吏以乡试酒礼,会僚属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意思是在鹿鸣宴上,地方长官会按照乡试的礼仪,召集下属官吏设立宾主之位,陈列礼器,备齐管弦乐器,用猪和羊作为祭品,同时吟诵《鹿鸣》之篇来宴请宾客。这一场景在明朝的《鹿鸣嘉宴图》中得到生动还原。画中场景位于芭蕉与修竹围绕的溪流边,六人席地而坐,周边陈列器皿有爵、豆等古代礼器,或演奏乐器,或相互敬酒,氛围其乐融融。
明 《鹿鸣嘉宴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为进士而设的琼林宴更加盛大。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七中这样记载琼林宴的举办地——琼林苑的秀丽风光:“苑之东南隅,政和间创筑华觜冈,高数十丈,上有横观层楼,金碧相射,下有锦石缠道,宝彻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其花绵素馨、茉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等闽、广、二浙所进南花。有月池、梅亭、牡丹之类,诸亭不可悉数”。宋庠在《庚午春观新进士赐宴琼林苑因书所见》中为我们描绘了他所见到的琼林宴,“沼浮渑酒渌,坻聚舜庖羶”,意思是美酒多如渑水,美食堆放得如小山一样。“江头拔兰紫,林下摘樱鲜”描绘的是园中还有鲜花可赏,鲜果可食。如此盛宴,自然让人心向往之。
簪花是琼林宴中一个特别的仪式。科举赐宴赐花较早出现在唐代,到了宋代,皇帝在琼林宴之始为新进士、陪宴官赐花、簪花成为惯例。《宋史》载:“幞头簪花,谓之簪戴。中兴,郊祀、明堂礼毕回銮,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太上两宫上寿毕,及圣节、及锡宴、及赐新进士闻喜宴,并如之。”
进士及第的王禹偁曾被邀请参加琼林宴、赐花簪花之后心情很愉悦,写下了《锡宴清明日》中的诗句:“宴罢回来日欲斜,平康坊里那人家。几多红袖迎门笑,争乞钗头利市花。”意思是其宴后归来,经过繁华的街道,很多年轻女子迎门欢笑观看,争抢他戴在头上之花,反映出新科进士被赐簪花是一种无上荣耀。当然也有例外,司马光当年登科后参加闻喜宴时不愿意簪花,但终因皇帝赏赐,不敢拒绝,只得依例簪花一枝。明代章懋在《琼林赐宴》中曾调侃道:“见说金明池上事,有人闻喜不簪花。”
盛大的宴会自然少不了美食。在宋代,有特殊贡献和政声的官员升迁或外任,朝廷也会设琼林宴以示庆贺,此宴前身为盛行于唐中宗时期的“烧尾宴”。宋代“琼林宴”的食单虽没有流传下来,但我们可以从唐中宗时期的“烧尾宴”中窥见其美食之丰盛。据宋陶谷《清异录》记载,景龙三年,韦巨源官拜尚书令左仆射,依例向中宗进献烧尾宴,食帐所列菜品有58种之多饭、粥、点心、脯、鲊、酱、菜肴、羹汤等,无一不备,特别还有一道看菜“素蒸音声部”,用面团塑成七十个栩栩如生的歌舞女伎,以供食者观赏,极尽奢华之能事。到了宋代,饮食原料更加丰富,烹饪方法更为讲究,故琼林宴菜品的丰赡较之唐代的“烧尾宴”,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宋 《春宴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宋人好茶过于好酒,生活又极为悠闲。据《春宴图》可推知宋时宴饮的格调与氛围。此图以秦府十八学士为题材,描绘文人雅聚。中段绘长方宴桌,文人围坐,桌上摆放盏托、盏、盘;旁侧安放备茶小桌,燎炉、汤瓶、茶末罐、茶匙、盏托、茶盏一应俱全,呈现了宋代文人饮茶宴乐的风雅生活。
豪掷千金:是“排场”还是铺张浪费?
盛大的宴会价格也不菲。曲江宴是唐朝时期新科进士正式放榜后,在曲江亭或杏园曲江岸边举行的盛大宴会,亦称闻喜宴。宋人高承在《事物纪原》记载“醵钱于曲江”,由此推估最初的闻喜宴应是及第学子凑钱喝酒,难免会有贫寒学子承受不了宴会的高额花销。到了五代后唐时,凑份子吃闻喜宴的现象才发生改变,天成二年,及第学子聚会不再“醵钱”,吃喝开始由官家买单。据《旧五代史唐书》载:“新及第进士有闻喜宴,逐年赐钱四十万。”宋代继承了后唐的做法,新科进士聚会也不要学子凑份子,赐钱更多。《宋史·太祖本纪三》载:“(开宝六年三月) 庚申,复试进士于讲武殿,赐宋准及下第徐士廉等诸科百二十七人及第。乙亥,赐宋准等宴钱二十万。”而当时官员的薪俸,以职位最高的宰相和枢密使为例,每月为“三百千”。
宴会花销之盛难免有奢靡浪费之风。《新唐书·苏瓌传》载:“时大臣初拜官,献食天子,名曰‘烧尾’,瓌独不进。及侍宴,宗晋卿嘲之,帝默然。瓌自解于帝曰:‘宰相燮和阴阳,代天治物。今粒食踊贵,百姓不足,卫兵至三日不食,臣诚不称职,不敢烧尾。’”从中可见“烧尾宴”风俗的盛行,亦可知因其太过奢华,加之互相攀比,以致形成了铺张浪费,令许多如苏瓌一样的有识之士深恶痛绝,故像这样铺张炫富的“烧尾宴”至玄宗开元中被废止。
宴会的氛围也与国家的运势紧密相关。宋代南渡之初,由于兵荒马乱,赐宴之礼曾一度停摆。宋会要辑稿记载:“高宗建炎二年九月二十一日,状元李易等言乞权罢闻喜宴。从之。自后五举皆免宴”。同在宋代,文天祥与前述宋庠所参加的琼林宴截然不同。宋庠及第时国运昌盛,眼里的一切固然都非常美好。而文天祥所描述的琼林宴,因逢末世,虽仪式仍在,却已不复往昔气象,纵然朝廷和大臣强打精神,终难掩末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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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 刘鑫
排版 | 黄思琦
设计 | 尹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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